嗣同血与“圣母病”

苍笑 / 巴黎综合理工学院留学生 / 2015-11-15

谭嗣同所说的流血，是指“有之，请自嗣同始”的牺牲精神，而不是暴力与恐怖袭击、以无辜者的鲜血换取博弈中的筹码与利益。屠杀、处决平民和所谓的“罪民”，声称这是通向理想世界的必要牺牲，是为圣母病。

一如既往，坏消息总在最出乎意料的时刻找上我们。巴黎冬令时11.13晚约十点半，刚为两位同学庆祝完生日，正毫无所觉地肆无忌惮地打着扑克，直到来厨房找吃的的法国同学告诉我们巴黎遭受了恐怖袭击。

是夜，不论是法国同学还是留学生大多都睡得很晚，或跟踪事件的发展，或忙着和家里报平安，或忙着回复各个亲戚朋友的关心，或单纯地只是需要时间来平复心绪。

即使同学大多取消了出行的计划，第二天也依然显得冷冷清清。空气中那丝不同寻常的意味、极力隐藏在平静外表下的一丝恐慌是无法遮掩的。在公共厨房看着事件报道的法国同学，大抵是压不下内心的不安，突然长身而起决定动身回家；在德国交换前来拜访的同学，庆幸自己提前回来避开了恐怖袭击的时间地点，却又担心封闭国境的命令是否会导致其回不去；就连远在巴黎四环的综合理工也受事件影响，关闭了体育馆、游泳池、图书馆等所有服务设施，并尽量减少与外界的交通，周一是否停课还要根据事件的进一步进展来决定。

这场悲剧，或许伤亡不如“9.11”事件，也没有“9.11”这样的象征意义，但对于人心的冲击和带来的恐慌却并没有什么不同。不同于法国一向为人诟病、所幸大多仅限于财物损失的治安状况，不同于一月份有着明确报复目标的“查理周刊”事件，这是一场由国与国之间的利益博弈、国家内部的政治权衡、极端的宗教思想和独裁混合在一起，引发的殃及池鱼。它并不选择报复的对象，范围直逼整个小巴黎（Region de Paris），甚至在法兰西体育场附近发生的爆炸使得当时在该体育场观看德法友谊赛的法国总统奥朗德匆匆远离现场。

正如法国总统奥朗德所言，“这是一个战争行为”，没有人能够置身事外。如果说国家间的利益博弈，还可以说是法国一国之战争，那么从恐怖袭击开始，这场战争就不在局限于一城一国。在现代社会的普世价值中，人生命的权利始终是最高的，肆意剥夺他人生命的行为与组织，是对所有人生活与生命的威胁。所有的国家与人们，生活在一个共同的世界里，今天发生在别处的事情，明天也可能会落在我们身上。对于习惯于以暴力达成目的的恐怖主义而言，退让只会让其变本加厉，而坐视——谁知道下一场恐怖袭击会发生在哪个国家呢？

世间有“圣母”，亦有所谓“圣母病”。谭嗣同有言：“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这点笔者非常赞同，只不过，谭嗣同所说的流血，是指“有之，请自嗣同始”的牺牲精神，而不是暴力与恐怖袭击、以无辜者的鲜血换取博弈中的筹码与利益。一边屠杀、处决平民和所谓的“罪民”，一边声称这是通向理想世界的必要牺牲，是为圣母病。况且，演变到重视生命与人权的今天，更推崇以逐渐演变的方式进行变革，不论是别人的牺牲，还是自己的牺牲，都不值得提倡，所以甘地才会被称为“圣雄”。恐怖袭击的对错判断，与其发动者的一切政治主张、宗教信仰、理念都是无关的，仅暴力与牺牲这一条，已足够站队了。

“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对于普通民众而言，克服恐慌，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尽量过好自己的生活，已是对亡者最好的缅怀、对恐怖主义最大的反抗，但是对于国家而言，能做的可以更多。反恐这场战争，不是个别国家的事情，需要全球的通力合作。参与反恐，也不能停留于口头上表达对暴行的谴责、对受害者的哀悼，更要真正出力参与反恐。目前英、美、以色列、加拿大等国都或多或少表达了援助法国之意。

另外一个需要注意的，是法国的治安状况。2015年对于法国而言可以说是多事之秋，一月份的查理周刊事件，七月份的马赛军事基地炸药丢失事件，到如今的十一月份恐怖袭击事件，可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自一月份以来，法国街头就不时可见荷枪实弹巡视的军人，然而和国内相比人口密度较小，治安相对应该较为容易的法国，却不仅治安相对可称混乱，更是恐怖事件频发。虽然这次的恐怖袭击换成任何一个国家都未必能减小多少损失，但安全工作方面法国无疑还有着不少值得反思和改善的地方。值此欧洲经济不景气之际，要吸引外资，一个安定平稳的投资环境显然是至关重要的。

事实上，虽然奥朗德总统宣布了边境封锁，但截至发稿时，出入国境的同学称火车依然没有安检没有证件检查，一如既往得松散。要想真正改善治安状况，对抗伊斯兰国这样组织严密的恐怖组织，法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