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尔斯•钱斯 / 中国经济与商业问题专家，达特茅斯大学塔克商学院、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客座教授 / 2016-03-07
以“影子银行”为主的第一波金融创新看起来让事情变得更坏了。国有银行会说，“我明明警告过你”。但是连接中小借贷者的P2P平台如宜人贷，却为中国庞大的储蓄池提供了重要的分流渠道，让资本得到更健康和有效率的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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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2月18日，总部设在北京宜信公司旗下的个人信用贷款与投资理财P2P网贷平台宜人贷，完成了在纽约纳斯达克股票市场的首次公开发行，筹集到了7500万美元资本。在其招股说明书中，宜人贷表示自2012年3月至2015年9月之间，其平台上总共实现总额达88亿元人民币的小额信贷交易。
宜人贷是中国新型金融性企业的代表，他们与国有银行竞争，为储户提供比银行存款更好的投资回报。之所以能提供更高的投资收益，可能是因为宜人贷（和其他同类公司）帮助用户将其资金借给需要资本的小企业，以及希望提升生活质量、收入又足以支付更高利息的个人。针对私人借款者与私人贷款者的网上配资被称为P2P。在中国的P2P革命中，民营企业家扮演了先锋的角色，他们发现，中国有很多寻求更高投资回报的个人储蓄者，和大量借钱无门的中小借款者，这是一个巨大的市场。
自2010以来，中国出现了2000多家P2P网贷平台，提供不同的网上财富管理产品。由工行、建行、中行和农行四大国有银行主导的中国银行业，纷纷要求中国政府关闭这些民间互联网借贷企业，理由是后者提供给投资者的高回报，是基于高风险的贷款之上。他们认为，后者不必维持昂贵的营业网点，所以才能获得巨额利润。
这些批评是否合理？新的金融企业对于中国投资者来说危险吗？这种金融创新对中国经济的健康有何意义？
在1990年代，中国的银行充当了中国国有经济的“提款机”。政府拥有和经营银行，发放贷款并接收来自中国国有企业的存款。微不足道的个人储蓄者把钱借给了银行，寻求安全，收到微薄的利息。90年代中期中国经济繁荣期褪去，全年通货膨胀率飙升超过20%。生活成本在上涨，利率却没跟着上升，许多中国家庭遭遇了储蓄缩水和消费能力萎缩。1995年，当时的国家总理朱镕基采取激烈措施削减贷款，为经济降温并控制物价。银行在经济扩张时期借出的钱变成了大量坏账，作为他们的客户，包括中国企业和地方政府，随着亏损的加剧纷纷违约。1998年政府被迫进行中国银行业的彻底重组。2005年开始，剥离了数万亿人民币不良贷款的银行被重新资本化，在香港股市上市，引进外国投资者，并提升了管理。
这场改革大大改善了中国银行的结构和管理。但上市后的五大银行（包括上海交通银行），中国政府继续持有其75%左右的股权，而银行的商业模式也与此前变化不大，主要为中国国有企业提供存贷服务。由于许多国有企业客户继续亏损，重组并没有改变中国大银行的资产继续受损。和他们的国际竞争对手如花旗银行或汇丰银行相比，中国国有银行享有的存贷利率差要大很多。但为了继续向不赚钱的国有企业贷款，银行必须保持这么大的存贷利差。如果中国银行向存款人支付有竞争性的存款利率，他们将面临严重的经营危机。实际上，中国家庭还在继续通过国有银行体系补贴国有企业。
这要求中国的民营企业家拿出解决方案来满足中国的储户大军的投资需求，同时为贷款需求得不到满足的中国小企业提供资金。以盛产商人著称的东南沿海城市温州首先在2005年闻风而动。但当他们设计的储蓄产品遇到麻烦时，中央政府就把它们取缔了。其中一位叫吴英的温州企业家，被浙江法院判处死刑，此前她曾在亲戚朋友手中募集了7亿元人民币贷款给个人。全国哗然后，她的死刑得到改判。
温州影子银行的试验虽然由于产品的设计和执行不力而没有成功，却显示了中国家庭对高回报率金融储蓄产品的巨大需求没有得到满足。自1994年的财税改革将大部分税收转移到中央之后严重缺钱的地方政府也看到了一个机会来平衡他们的资产负债表。他们设立了与自身工作无关的信托投资公司，并通过它们推出政府背书、国有银行管理的财富产品，让其看上去与银行存款一样安全。被高回报和表面安全吸引而来的储户资金被用来弥补当地政府的资金缺口，投资于当地政府资助的项目，提供就业和经济活力，但这些项目的实际经济收益往往很低或根本没有。2011年整体经济放缓，许多项目和信托公司破产。2013年起，中央政府出手干预，禁止成立新的地方政府信托公司，鼓励大型银行购买地方政府发行的债券来弥补亏损。
第一波金融创新看起来让事情变得更坏了。国有银行会说，“我明明警告过你”。但是连接中小借贷者的P2P平台如宜人贷，却为中国庞大的储蓄池提供了重要的分流渠道，让资本得到了更健康和有效率的利用。在对借款人进行仔细审查的情况下，P2P可以为储户提供真正的赚钱机会。
数量庞大的中小企业为中国经济贡献了绝大多数的就业以及大部分的增长，却一直被排除在主流金融体系之外，因为中国银行主要服务对象是大中型国有企业。P2P融资平台为中小企业提供了融资渠道。根据习近平政府在2013年第十六届三中全会上强调的新的工作重心，中国的P2P平台作为中国资本市场的重要私有主导型进展，将得到鼓励。财政部的一组研究人员对伦敦P2P平台的运营及监管做了调研，中国的银行监管机构随后在2015年12月发布了中国P2P监管规范原则。根据规定，这些P2P平台不是银行，不能从事自有资金的信贷业务。他们只能作为中介，为投资者和融资项目提供便捷的线上匹配服务。这些机构不允许借钱，必须向公众公开贷款项目信息和经营业绩，并在当地金融监管部门注册。政府部门是这些机构的监管者，而非所有者，由用户自己做出存贷决策。让政府从所有者变成管理者，是习政府的首要工作目标。
电子商务的成功，刺激了相关金融产品的发展。截至2015年底，支付宝和财付通共同占据快速增长的中国网络（电脑或手机）支付市场的90%，其余是拉卡拉、连连支付、京东钱包和其他支付服务。在2015年第三季度，中国网上支付同比增长超过64% ，共计人民币433万亿元，其中移动支付达18.2万亿元。
阿里巴巴中国在线支付市场的领导者地位，受益于其在线零售网站淘宝，后者2015年底占阿里巴巴总收入的83%。虽然淘宝网做为美国拍卖网站eBay的竞争对手成立早在2003年，它开始并不是很成功，直到六、七年后阿里巴巴旗下的支付宝让在线支付变得更安全和方便，吸引了大批的消费者。从2012开始，支付宝用户被鼓励把账户余额存在支付宝中，以获得较高的日息。如今，支付宝通过其资金运作产生巨大的利润，虽然这些都是不公开的，因为为了在2011年取得正式支付牌照，支付宝独立成为一家民营企业。
自2000年以来，民营企业推动了中国互联网公司进入大型国有企业忽略的空白地带。这些民营企业以市场为主导进行金融创新，如P2P小额信贷，搅动和发展了中国的金融服务市场。2015年，中国的P2P平台成交额达1500亿美元，P2P平台上的家庭储蓄增长了4倍。
中国的青年企业家中从来不缺少冒险家。充满活力的中国风险投资和私募股权投资行业现在为这些企业家提供了充足、便宜的前期资金和支持，推动着中国金融行业的创新。迫切需要发展的中国资本市场将跟随这些创新者的脚步，为提升消费者满意度和经济增长方面，做出巨大贡献。可以说，整个中国正受益于民营企业家们掀起的这场革命。（王继红/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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