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步经济”系列之二：竞争，还是垄断？

弗朗索瓦·穆尼耶 / Alsis Conseil咨询公司总裁，巴黎高科国立统计与经济管理学校金融学副教授 / 2015-10-15

协作经济的出现可以被描述成市场范围的扩展。我们可以确定的一个负面影响是竞争越来越强，但是这种竞争是正当的吗？以及这个竞争所在的市场难道没有发现它已经处于垄断的局面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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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为一个酒店房间掏腰包时，你不仅是为一个床铺买单，也是为了安全、卫生的保障以及高质量的服务等。你付的钱中也包含了酒店管理的成本以及监管机构对酒店质量监管的花费。你也缴纳了增值税等各种企业该缴的商业税。整个服务的工作人员从中也得到了生活的保障、缴纳了税和保险。然而，“优步经济”带来了监管、税法和工作权利三方面的问题。它不能仅靠打税务、标准和法律的擦边球来获得经济上的成功。

任何的规定甚至法律，都必须以现实为依据：通过对现象的研究制定相应措施避免对公共权益造成损害或做出补偿。没有任何规则可以预见未来的全部格局，幸运的是社会和经济可以很大程度上按照自己的需要发展。“优步经济”可以迫使政府改变制度。比如说，巴黎的出租车资格考试需要司机知道巴黎6000多条街道中每一条的名字，但是在GPS普及的时代，这一条规定变得没有意义，甚至成为许多希望开出租的司机的阻碍。

如果一个Uberpop（译者注：Uber私家车拼车服务）的司机每天开车超过一定的小时，那么这个身份对他而言就不再是兼职而是一份正式的职业，就需要拥有相应的执照。要不然我们就需要取消所有公共交通营运的执照制度，但这是许多人不同意的。或者调整现有制度来保障集体的利益（特别设立高收入人群进入这一行业的壁垒）。制度不应该反对科技创新来保护过去的成功。转变对一部分人来说是痛苦的，特别是相关行业里的劳动者，但应该使用政府的另一个功能而不是产业管制来安抚他们：调和和提供保险。

“优步经济”不缺乏管控。这正是这一新经济形式的第三大特征，也是监管领域真正的社会创新：通过评价制度——用户对Uber司机、Airbnb的房主、Blablacar、Drivy等的评价，集中监控正在被分散监控所取代。相对应的，作为用户或者消费者你也会被别人评价。信誉和信任是同等重要的，我们下面将对它们做出区分。但利用新技术，这个机制也可以变得更加自动化。比如说，比特币——一种非由中央银行发行的电子货币——的技术突破，相比于无纸化的云端支持，更重要的是控制机制：它不是靠中央结算所检查货币交易的规范性（在流通中我们大部分时候所指的是纸币），而是建立在分散的控制机制上，使用复杂的计算密集型算法通过检查每一笔交易之前的所有历史交易记录来验证支付者是否拥有他所宣称的这些货币。各国的中央银行包括英格兰银行，都很好奇甚至非常赞赏这种创新。

但是存在一个税收的问题。在税收理论中，一个传统是自我生产或者家庭生产是不用征税的。当你重新粉刷厨房或者在蔬菜园里摘西红柿时，不会意识到这是你自我生产的隐性收入。你给孩子提供的教育服务幸运地逃了税。就连你帮邻居粉刷他们的厨房也与这个传统有关。整个服务过程是免税的。当你通过成为房主而不是租住的方式使用一个房子时，因为所涉及的金额，这一传统就更值得商榷了。从没有人为此抱怨过。这其实是对富人的重大补贴，帮助他们防止低收入者获得财富，让他们永远只能租住房子或者使用社会保障房。我们并没有跑题：循环经济很重要的一部分就是确保生产资料租金和它们的所有者的中立。税务机构对不动产所有权的补贴所造成的倾斜，损害了房屋的流通性从而导致它们不能被充分利用。

但是，如果利用定期提供服务来赚钱，就需要根据你经营的企业种类缴纳增值税或收入所得税。如果“优步经济”能够进行一次重大的经济扩张，它也有可能成为一种新的国家税收来源，那就表明了——让我们稍微想一下——整体经济平均税率的降低。“优步经济”可能包含了市场经济的扩张并带来更广泛的税基。

这就引出了就业的问题。我们暂且不考虑更广阔的图景，而只关注于创新对就业的影响。很显然谷歌地图损害了传统地图行业的利益，也影响到了相关的就业。我们面对科技进步的乐观程度不同，对这个问题的回答就不同。

但是“优步经济”不仅是关于技术创新。这是没有地位、缺乏保护的微型就业的选择领域。传统的员工、零售商或者工匠之间地位的分割已经消失了。法律地位尤其不稳固。比如，加利福尼亚一法院要求Uber通过劳动合同给予Uber（不是Uberpop）司机雇员的身份。由于判例法的主导地位，这项判决对美国的影响很大。在欧洲一般都是以成文法来解决这些案件。因此政府有责任确保一般法律保护适用于这些新的经济活动。

然而，“优步经济”有很多形态和发展，也包括需要保护的非营利活动，因此必须要有一定的灵活性。法国“自创业者”身份和特许协议的成功，可以被看作一种先行尝试，尽管他们代表了一种温和所以可容忍的税收和对其他劳动者（比如工匠）的监管歧视。

劳动力市场供求良好匹配极其重要。就业机构的作用就是实现这样的匹配。失业在一定程度上是信息不对称现象。网络工具（就业中心以及Monster.com和Linkedin这样的社交网络）可以帮助调整不平衡，无论是否通过商业的手段。

请记住，至少在我的了解范围内，没有一个网站可以用分享一辆车或者空办公室一样的方式来“分享工作”。转租在绝大部分国家是严格禁止的，尽管人事部经理非常清楚临时性工作也是一样的。然而，很容易建立一个这样的市场：一个有临时剩余生产力的企业“借出”技术人员到面临订单高峰的企业。劳动生产率会提高，并且根据原始的劳动合同，在流动职工和另一家企业之间，收入可以被共享。但是这就将打破劳动合同的一个重要特性：员工薪酬和工作地点的明确定义（地点、具体功能等）。我们很有可能在不久的将来看到这一领域诉讼案件的增加。

新垄断者的崛起

“优步经济”的经营者在经济中的处境类似于一种交互界面，在这个市场里，作为需求方（很寻常）的客户和供应方（不太寻常）的客户之间的调解人。

我们可以看到，这种被经济学家们（包括Jean Tirole，是他最熟知的领域）称为双面竞争的竞争模式很容易制造垄断格局，带来大量垄断收益。不同领域差别很大。比如，今天，没有哪个运营商能够垄断宽带流量。美国的互联网服务供应商（ISPs）正在高调呼吁网络中立。这些运营商扮演了消费者和内容生产者（出版社、华特迪士尼以及谷歌）之间的中介。但是它们仍然不能对内容提供商实施歧视性定价。美国市场监管机构已经拒绝取消网络中立性的提案。但在其他领域，市场地位是决定利润的重要因素。随着新iTunes服务的发布，苹果公司正努力追回它在音乐领域丧失的先机，Spotify现在占支配地位，而在法国这一相对更小的范围内，赢家则是Deezer。如果苹果能实现它的目标，它也许有办法是将这个产业链的两端通吃：唱片公司（包括艺术家）和消费者。

除苹果、谷歌外，新中介如Uber、Airbnb以及Booking很快也会到达这个双面垄断的位置。原因是它们特定的服务取得了强大的网络规模效应，尤其最好的“ISP”也只能望其项背的用户数。今天，我们很难建立一个有Uber、Booking这样口碑的网络。这就是“胜者为王”，第一个进入市场的拿走所有的好处。Booking.com仅仅委托旅馆经营者做一个简单的住宿空间提供者，不管后者是多么富有经验。客户关系、市场营销、评价、价格谈判、相关供应商（运输、休闲、食品服务）：在短期内，所有这些领域的供给配对，都会慢慢地被互联网吞噬。这些垄断者将全力阻止新的参与者进入。

复杂的是所有这些潜在的垄断者，如著名的GAFA都是来自加利福尼亚。一个很有用的有着法国精神的网站Lafourchette.com最近被美国的Tripadvisor买下，强化了后者在旅游咨询市场的控制（这也能让它在住宿和预订方面冲击到Booking）。就像在美国一样，我们正面临这一场关于“优步经济”利与弊的辩论。更简单地说，是一场有关消费者和就业的辩论。但是像法国这样一个并不天然倾向于竞争领域创新的国家，忽视了这场辩论，因此也错过了这种经济形式可能带来的收益，这正是浇灌硅谷这样的创新中心成长的甘露。（陈昕/译）